“包成功、包男孩……”
“不成功肯定退款，我们一年做七八十例。”
电话那头，代孕机构工作人员卖力宣传着……
虽然代孕在国内已被明令禁止，但记者调查发现，当前代孕市场“套餐”服务多样，价格动辄数十万元，且能提前鉴定性别，更有甚者承诺不成功就退款。求子者、代孕机构、代孕妈妈、医疗机构共同组成了这条代孕黑色产业链。
代孕
中介忽悠“说到我心里”
不生，不甘心就此终老；生，既触犯法律也违背伦理。艾莉形容自己的头脑里，仿佛有两个“小人儿”在作战。
产生找人代孕的想法，大概已有两年的时间。艾莉坦言，起初是身边的朋友去国外做了代孕，如今“看得我心痒痒。”
早在几年前，艾莉曾想过自己怀孕生产，但忙于工作的她，最终放弃了这个念头。今年就要过40岁生日，虽然没有什么基础病，但总怕怀孕出现什么问题，外加工作压力大，于是她想到了“代孕”。
艾莉并不避讳，这与她家庭经济收入较高有关——动辄几十万的代孕费用，对她来说压力不大。反倒是代孕的“益处”很多，不用担心高龄怀孕过程中的风险，还可以躲过怀胎10月的艰辛：“我父母不支持我这个想法，但我还是有些动心。”
而吸引她的另一个关键要素，是朋友给艾莉介绍的代孕中介机构，其宣传可谓尽心尽力，每一条承诺，都“说到我心里去了”。
例如代孕地，就能有多个选择——远的如美国，近些则有东南亚国家可选——无非是花多少钱而已，代孕地的选择不同，还能让孩子拥有相应国家的国籍，可谓“一箭双雕”。
除此之外，代孕过程中还能“选双胞胎”“挑男女”，艾莉想要一对龙凤胎，代孕机构也是一口答应。“给我的感觉就是，只要你出得起钱，什么条件都能满足。”
事实上，与艾莉有类似想法的人并不少。在知乎论坛上，有网友分享自己的代孕经历，虽然语焉不详，还是引来了不少网友咨询“经验”，甚至是打探代孕渠道。而这其中，有许多人明知代孕并不符合国家的法律法规。
“代孕的人，基本都得有个朋友‘领进门’，毕竟是件大事，不敢只网上搜搜。”艾莉解释，想要代孕的人往往有自己的圈子，这其中或是有过代孕经历的朋友，或是需求类似的夫妻。日常交流中，大家多有默契，对于代孕的争议闭口不谈，反而是互相鼓励，一定意义上，这也减轻了自己的道德负罪感。
2020年初疫情的发生，让艾莉暂时断了出国代孕的想法，而近期发生的一系列事件，也让她有了新的想法，“道理我都懂，所以谁说都没有用，我得自己思考”。艾莉坦言，自己还没有最终的决定，但已经有了改变，“最近我最常想的是，如果有了孩子，我该怎么解释这一切？”
机构
承诺“是男孩才留下来”
代孕究竟是怎么一回事，代孕中介机构又是怎样运作的呢？
目前市场上流行的代孕，多是用辅助生殖技术，将胚胎移植至代孕妈妈的子宫中孕育，也就是“借腹生子”。
记者通过网络找到一家在河南郑州的代孕机构，其自称是国内正规助孕机构，已有10年代孕助孕经验。
“我们每年会成功做七八十例吧。包找人（代孕妈妈）、包性别、包健康出生的‘大包’，全部下来90万元。”一名工作人员介绍说，只要在该机构做“大包”代孕，“所有风险我们承担，不成功全额退款。”
至于该机构的服务项目，工作人员介绍主要有几种。一种是普通型，风险由个人承担，价格47万元，包出生证。还有可以筛选性别、筛查遗传疾病的“全包”业务，价格为90万元。
如何保证代孕妈妈的质量和孩子的性别呢？对此，工作人员“自信满满”。他表示，孕妈可以由客户自己选择，“年纪20岁到33岁，正常情况25岁到28岁之间”；至于孩子的性别，以想要生男孩为例，“我们刚开始就要筛选性别。怀孕一两个月后，会做性别鉴定，怀孕五六个月时，还要做一次性别鉴定，确定是男孩才会留下来……”
“以前是孕妈多客户少，现在是客户多孕妈少。签合同，按照你的需求办。包你一个健康的男孩，不是的话重新给你做。”该工作人员表示。此外他还透露，孩子是在公立医院出生，可以办出生证明，全国联网真实有效。
市场
代孕买卖全是地下交易
早在2015年4月，原国家卫生计生委就印发《开展打击代孕专项行动工作方案》，从2015年4月起至12月底，在全国范围内开展打击代孕专项行动。自始至终，代孕就是一桩违法的买卖。
只不过，由于市场需求巨大，无论是国内代孕还是国外代孕，代孕机构的“买卖”从来都没有禁绝过。
“我们是在重庆跟武汉的，专做国内，可以添加微信详细了解。”在天涯论坛一篇题为《我的个人格鲁吉亚代孕之旅》的帖子下，有网友如此留言。而点击该网友的资料可以发现，其在多个带“代孕”“孕妈”字眼的帖子下，都有留言评论。
更多的代孕广告隐藏在搜索引擎中。只要在搜索引擎输入“海外生子”“代孕”“助孕”等字眼，立即能够弹出多个代孕公司和机构的网站或页面。这些公司和机构往往宣传“包成功”“包健康”“不成功退款”等。
在一家代孕网站首页，大摇大摆介绍着所谓的“中国代孕之父”吕进峰。不仅如此，该网站还宣称“2004年开创中国代孕行业，17年诚信历史，1万多成功范例，30多次媒体专访”。
该网站客服表示，目前仍可以提供代孕服务，并简要介绍了代孕流程。当记者询问代孕妈妈的年龄和学历条件时，客服回答说“孕妈妈都是35岁以下，有过一胎生育史。”为了打消疑虑，客服还表示，代孕妈妈跟小孩子没有任何基因遗传方面的关系，“最重要的是身体要健康，心理素质要好，子宫环境要好，学历和身高外貌与代孕并不相关。”
而另一家广州的代孕网站，则宣称“采用最新大数据技术”，已圆满完成10020对客户家庭愿望。并承诺，所有服务不成功全额退款。“现在风声这么紧，肯定抓得严，你们还敢做吗？”电话那头，该代孕机构的工作人员反问道。具体到代孕价格，工作人员介绍说，如果是包成功、包男孩、包健康出生的“大包”，价格为90万元，不成功全额退款。
此前曾有媒体报道，据不完全统计，截至目前我国代孕中介已达400多家，但都是“地下交易”。这些代孕中介往往使用新的媒体营销方式，虽然能从微博等社交媒体查找到，但是这些中介一旦发现危险，便会弃号再注册。
正说
代孕相关立法
应更精细规范
近日，对于“代孕弃子”等引发的争议，舆论各方纷纷发声批驳。
共青团中央官方微博发文称，我国禁止任何形式的代孕行为，代孕、弃养更是违背社会公德和公序良俗。任何人都不能挑战价值底线、凌驾法律之上。人命不是玩物，生活岂能儿戏，“偶像”更应懂得责任！
中央政法委新闻网站官方微博发文表示，在我国代孕行为被明确禁止。作为中国公民，因为代孕在中国被禁止，就钻法律空子跑去美国，这绝不是遵纪守法。作为父母，感情甜蜜就愿意共同抚养，关系破裂就选择丢弃孩子，这绝不是个性。作为公众人物，几度疯狂游走在法律边缘，把这样错乱的世界观、价值观、人生观，置于众目睽睽之下，贻害世风，这绝不是无辜！
中央电视台新闻中心官方微博发表评论称，代孕在我国被明令禁止，其对生命的漠视令人发指：包生男孩代孕者怀上女孩会被强行打胎；胎儿如存缺陷或被丢弃……如此践踏底线，法律难容，道德难容！
“代孕从法律上、伦理上来说，是应该坚决禁止的。”北京护宪律师事务所主任卫爱民说，由于代孕会产生一系列的伦理问题、道德问题、法律问题，因此我国法律对此是禁止的。
卫爱民说，任何个人需求和愿望的满足，必须以遵守社会的伦理道德为前提，不能任意扩张。对于少数人的确没有生育功能的情况，可以通过试管婴儿等合法的生育技术来满足，“生育的事是不能建立在金钱之上的。”
“对于代孕问题，世界各国的立法各有不同，即使在允许代孕的国家，其开放程度也有不同。”京衡律师上海事务所高级合伙人余超认为，法律可以对违法代孕行为进行制裁，但出生的孩子并不会因制裁而消失，孩子的法律地位认定，代孕子女的监护、抚养、财产继承等一系列问题需要解决。因此，对于与代孕相关的种种行为，应当进行更为精细的立法规范。记者 李松林 吴楠