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真要学，两到三天。”“很简单。就是打膨胀液，取出来，再种上去。”望京附近一家美业机构，工作人员如此介绍植发技术。
如今，不少人正被脱发问题困扰，在尝试洗发水、药物等不见好转后，往往会选择植发。记者调查发现，目前市面植发机构广告遍地开花，植发价格动辄数万元。同一人的头发，在不同植发机构诊断结果不一。植发市场的“水”，挺深。
市场一家店一说法，钱不够可“分期”
“姓名、年龄、电话、脱发多久了、晚上几点睡、平时饮食吃辣吗……”地铁呼家楼站附近一植发机构，工作人员一边详细问询，一边在调查表上画勾做记录。随后，记者被带进一间屋子做头皮毛发检测。
检测花了约10分钟，再次等待几分钟后，一份“头皮毛囊毛发分析报告”打印了出来。“你看，你的头发密度正常，但是毛囊是大面积封闭状态，需治疗。”工作人员说，根据检测分析，记者需要移植2500根毛发。
约十多分钟后，一份检测诊断报告出炉。
当记者询问价格时，该工作人员表示，“2500根毛发”的意思就是2500个单位的毛囊，不同手术价格不一。“我们有两种技术，一是宝石刀，一个单位8元钱，如果只做头顶，按照2000个单位就是16000元；如果你用FUE或者微针技术，每个单位15元，一共要花30000元。”
“你今天要做的话，价格可以优惠。”当记者表示植发价格太贵时，该工作人员介绍说可以打八折，手术前合同签约保证95%的成活率。“你要不全款的话，也可以分期。”见记者迟疑，工作人员又推出一个“优惠”——可以走我们医院合作的分期啊，6个月以内免息，9个月、12个月、24个月有利息。“分期很安全的，你看我们这，很多大学生也选择分期。”
工作人员列出的植发价格和分期付明细
“你这个不用植发，完全没必要。”而在海淀苏州街附近一家植发机构，工作人员在检测完头皮毛发后，给出了不一样的说法。该工作人员说，从检测结果看，情况并不严重，吃点养发护发类产品即可。“你还没有到必须植发的地步，别被忽悠了。就是去三甲医院，也不会让你植发。”
数据显示，2018年，中国植发行业完成手术50万台，手术金额首次破百亿。而截止2020年12月，全国共有811家植发相关企业。其中，2019年新注册企业达142家；2020年遭遇疫情，前三季度依然新增96家。
效果声称95%存活率，实际心里没谱
对于植发效果，目前市面上的机构普遍宣称保证头发存活率。这些植发机构大多保证存活率高达95%，且“植发不脱不掉”。然而从消费者的观察和感受来说，却往往是不尽如人意，“心里没谱”。
“你是来植发的吗？你的头发看起来效果不错啊。”在金台夕照附近一家植发机构，一名男子问道。他表示，自己今年二月份做了一次植发手术，然而感觉效果不算很好。“有掉头发，不知道怎么回事，感觉不太好。今天过来是找他们看看什么情况。”
“我是家人找熟人推荐的，植发价格优惠了小一半，但效果不是很好。”互联网上班族倪涵亮说，自己在2019年曾花费15000元，在头顶种植了3000多个单位的头发。手术时，植发机构采取的是类似微针的技术，且签合同时宣称成活率90%以上。不过一年多时间过去，自己的感受并不是很好。“主要是种植的密度不太高，种植不均匀，光线比较亮的情况下，看起来差别挺明显的。同时，也有掉发，感觉技术有问题。”
倪涵亮说，由于是家人找的熟人，因此自己当时也没有核对手术医生的资质。虽然植发机构表示可以免费做第二次的“补种”，但是自己不想再做了。“要打很多次麻药，不想再受疼了。”他觉得，植发效果可能会因不同人的体质而有差别，“有人效果好点，也有人效果不好，心里没谱。”
混乱几万元可加盟，学成后“灰色做”
记者调查发现，线下的植发机构遍地开花之外，如今在线上，关于植发技术加盟或培训的业务同样不少。加盟一家植发店，成本需要7万元起步；学习植发技术，只要“两到三天”，“灰色地做”即可。
公司地址为望京的一家美业机构，业务包括培训植发技术。“植发北京学的人不多，要去郑州学。价格为6800元，最近搞活动，活动价3980元。”一名工作人员介绍说，学习植发很快，“两到三天没有问题，主要包括听课、实操等。”而当记者咨询实操的学习难度时，工作人员强调很容易学会，“它就是打膨胀液，取出来，再种上去，很简单。”“老师是咱们整形医院有执业资格证的医生。”
至于学成技术之后的出路，该工作人员表示只能“灰色地做”。“学完没有证明，你要证明也没有用。学了植发不意味着你可以合法合规地做。因为你没有医师资格证，也不是在无菌环境下操作，不合规。”工作人员介绍说，技术学成后只能在家里给别人做植发，或者在理发店、美容院等场所“搭着做”，“之前的学员有不少外地的，他们都在灰色地做。你要有客源的话，药品可以给你渠道。一个客人下来，成本就几百块钱。”
维权取证难维权难，多起纠纷败诉
一些有过植发经历的人，对于植发效果并不满意，却因为没有扎实证据而无可奈何，甚至放弃维权。在中国裁判文书网上，有不少因为植发失败或效果不佳而产生的纠纷案件。在这些案件中，消费者往往因为举证难而被判败诉。
在今年1月公布的一起二审合同纠纷案件中，上诉人李某认为自己植发手术失败，未达到合同目的，起诉北京某毛发移植技术研究中心。事实和理由包括该中心存在虚假宣传，构成消费欺诈、没有实现毛囊成活率高于96%、存在植发密度方向不美观、未指定执业医师做手术等。
一审法院认为，李某虽称植发手术失败，未达到合同目的，但现有证据不足以证明其主张，涉事技术中心对此亦不予认可，李某要求的退还全部费用的诉讼请求，法院不予支持。在二审中，李某虽然补充了部分证明材料，但由于“现提供的证据不足”等原因，最终二审法院认定的事实与一审法院认定的事实一致，李某上诉理由不能成立。
类似现象不是个案。在广东，一名花费2万多元植发的男子，与广州一医疗植发机构多次协商未果后，于去年将该机构告上法庭。最终，因为没有鉴定机构可以对植发毛囊的存活率进行鉴定，缺乏证据的该男子败诉。“植发前签署协议说保证移植毛囊的存活率不低于95%，现在出了问题才知道，根本没有机构可以鉴定。”该男子感叹。
说法提高准入门槛，寻求正规治疗
应急总医院医务处郑山海说，目前公立医院普遍少有开设植发科类或者门诊。从医院角度来讲，除了斑秃可有效治疗外，针对掉发脱发等现象，更多时候是一种保健养护的状态。
郑山海分析，导致脱发有很多原因。相比于一些疾病，医学对于脱发的关注，本身不是特别强烈。从现状来看，目前市面上的一些植发手术，缺乏明确的行业评判标准。“标准不明确。到底什么叫有效果、长到多少头发算有效，多少算改善，不太可控。”
“植发手术，本身也缺乏明确的临床数据。技术上，说到底也不是特别成熟，应该谨慎适当地开展。”郑山海建议，国家相关部门应当从严审批植发机构的资质。在严格控制机构和大夫资质的同时，可以考虑对机构的数量设定上限。“现在有很多机构确实是正规的，但批准得多了，监管精力就容易不够，由此导致漏洞和乱象发生。”此外，相关部门还应对植发机构的实际效果、用户反馈、纠纷数量等追踪记录。
如果市民有脱发严重的现象，郑山海建议要去正规医院进行检查，而不是因为着急上火而胡乱投医。“如果突然头发变少，首先要检查是否是疾病性的脱发。倘若不是疾病性脱发，原则上来说不用太在意，注意调整休息、作息和饮食等，再观察做出正确决定。”